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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No-Stats All-Star


By MICHAEL LEWIS
Published: February 13, 2009


畢業自杜克大學......6呎8吋的前鋒......


他或多或少地對我承認,他工作中的這一部分讓他覺得冷淡。「每天都是同樣的事。」他說。當他掙扎著解釋為什麼身為18,557名球迷在燈光昏暗場館中激動的愛戴,但他卻毫無感覺。「如果每天晚上你都有菲力牛排吃,你就會不再仔細品嘗它。」


對他來說,在這些聲音中唯一的喜悅-他摯愛的母校,觀眾的大聲呼喊-就是這代表了他比賽時最糟糕的一段時間要結束了:暖身結束後的11分鐘和介紹球員出場。十一分鐘的閒混,和對方球員不著邊際的聊天。那些球員全都用著誇張的手勢在賽前對其他人表達熱情,但實際上他們不認識彼此,甚至不想了解彼此。「我痛恨在球場上浪費這些時間。」他說:「過去我嘗試著跟人
們說說話,但是我發現沒有人真的喜歡我。」與其跟其他職業球員虛偽地說著了解或喜愛對方,他寧願溜進休息室。


Shane Battier !


隨著 Shane Battier 猛然站起,迎向有史以來最多人看球的休士頓豐田中心的狂喊,他開心地跳向姚明。終於,現在他一天中最棒的部分來臨,詭異地,這段即將到來的時間,也將是他最被仔細檢視和最不被了解的部分。


NBA季賽很少會讓人激動。昨天,Battier 幾乎說不出三天前他們對上哪支球隊。(「尼克隊!」他一分鐘後宣稱。「我們是跟尼克隊交手!」)今晚,儘管只是一月中週間的比賽,可就全然不同,今晚火箭隊要碰上洛杉磯湖人,所以 Battier 要防守 Kobe Bryant,他認為最有能力羞辱他的球員。Battier 和火箭隊制服組都了解這個故事。「我很確定 Kobe 準備好要摧毀 Shane 了。」火箭隊的GM Daryl Morey告訴我。「因為總有一個又一個故事,說著上次Shane是如何地封鎖了Kobe。」上次交手是2008年3月16日,當時火箭隊拿湖人對作為22連勝的犧牲品- NBA歷史上第二長的連勝。這場比賽吸引了眾多全國觀眾,結果 Bryant 過了悲慘的47分鐘:他投33中11,得了24分。「很多人在看。」Morey 說。「當湖人隊比賽時,每個人都會看著 Kobe。所以每個人都看到Kobe 是如何掙扎的。所以他們第一次發現我們一直看到的事。」Battier 的例行公事是防守聯盟最危險的進攻武器— LeBron James, Chris Paul, Paul Pierce —常常有辦法壓制住對方,讓他們如果不是完全徒勞無功,至少也是比平常大失水準。他是如此安靜,以致於沒人真正注意到他的能力。


上個球季,為了要讓大家注意到 Battier 的防守,火箭隊的公關部門會派人去對手的休息室,對 Battier 剛剛防守的超級巨星問些問題:「為什麼你今天遇到麻煩?他作了什麼來干擾你的比賽呢?」根據 Battier 的說法:「他們總是會說這是個熄火的夜晚。他們認為我是個傻瓜。」他感覺到有些球員實際上希望被他守。「沒人害怕被我防守。」他說。Morey 也同意這點:「這是事實。但是有兩個原因:(a)他們不認為有人可以守住他們,(b)他們對 Battier 可以守住他們這件事嗤之以鼻。他們都認為他被過譽了。」即便當 Battier 被介紹進場時,Ahmad Rashad 正在NBA TV說著賽前報告,他說:「Shane Battier 要試著防守 Kobe Bryant。」這讓另一個主持人 Gary Payton大笑,後者回答:「這不會發生的。」另一個主持人 Chris Webber 補充:「我認為 Kobe 會得個50分,帶著19分差距的勝利離開。」


很多年前,Hoop Scoop 雜誌將 Shane Battier 稱為是全美第四優秀的七年級 (譯註:相當於台灣的國一) 籃球員。而當他於1997年自底特律的 Detroit Country Day School 高中畢業時,他獲得了象徵全美最佳高中球員榮譽的奈史密斯獎。當他於2001年自杜克大學畢業時,他贏得了平紀錄的131 場比賽,其中包括 2001 年的 NCAA 冠軍,並且又獲得了代表全美大學最佳籃球員的另一座奈史密斯獎。接著,他在第一輪被破爛的孟斐斯灰熊選上,當時的灰熊不只是爛隊
而已,還保有 NBA 聯盟史上最差勁的勝率紀錄。在一被選上的同時,他就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球隊─當成是天份較差的球員。當他加入灰熊之後的那年,灰熊隊原本的總管被開除,而由綽號「the Logo」 (他的運球身影是 NBA 的官方標誌) 的一代傳奇球星 Jerry West 接任。「自從 Jerry West 一上任,他就試著要將我交易出去,」Battier這樣說。如果無人接受 West 提出的交易請求,一部份是因為 Battier看起來能力有限: 絕大多數在場上的其他球員,以及一部份的替補球員,看起來都比較有天份。「他頂多就是個在邊際上的 NBA 運動員,」Morey 如是說。


灰熊隊從 Battier 新人球季的 23 勝 59 敗,一路進步到他生涯第三季的 50 勝 32 敗並且打入了季後賽,Battier 在灰熊的最後三個球季裡,灰熊都打進季後賽。在 2006-07 球季開打前,Battier 被交易到休士頓火箭隊,火箭隊前一季的戰績是 34 勝 48 敗。Battier 一到火箭的第一季,火箭就打出了 52 勝 30 敗,上一季更進步到 55 勝27敗,包括季中的 22 連勝。在聯盟歷史上,只有 1971-72 的洛杉磯湖人曾經有過更長的連勝。同時,由於受傷的問題,火箭隊的22連勝中,兩大當家巨星姚明與 Tracy McGrady 缺陣了其中十一場比賽;連勝期間,真正上場時間最長的球員是 Shane Battier。這個球季,因為在季前動手術移除腳踝中的骨刺,Battier 只出賽了火箭隊一半的比賽。但這只更加說明 Battier 的重要性。「這個球季,有他在的時候我們是一隻冠軍級的球隊,沒有他的話我們只能在季後賽邊緣掙扎。」Morey 說。


所以我們有了個難以理解的籃球之謎:有個球員被聯盟內的人普遍認定,只是個由超級巨星主宰的團隊裡一個隨時可以替換的零件而已。但這樣一個球員,他所待過的球隊,突然都獲得了某種能夠贏球的神秘能力。


解開這個謎團,大抵上就是 Daryl Morey 工作的中心。在2005 年火箭隊的老闆 Leslie Alexander 決定替他這支不斷輸球的球隊找一個新的管理團隊,並且要能夠物色到一個願意重新思考籃球運動本質的人。「我們現在有各種資料,而且又有電腦幫助我們處理這些資料。我希望可以用進步的方式使用這種資料。我找來 Daryl 的原因是我希望有人能夠從其他不同於一般的方式來研究球員。我是說,我甚至不能確定我們是用正確的方式在從事籃球運動。」這是 Alexander接受訪問時對我說的。


從1990年代起就流行於職棒的風潮,亦即使用統計學以尋找更新更好地評價球員與戰術的方法,已經進入到每一個主要的職業運動。不只是籃球與美式足球而已,甚至連英式足球、板球與橄欖球,以及就我所知,司諾克撞球與飛鏢─每種運動裡都有一批由聰明人組成的次文化,不將比賽看成比賽,而當作是一個待解的問題。所有的事後結果,不論看起來有多麼不可避免─當然,LeBron James 投進了那個槍響前的致勝一支,當然匹茲堡鋼人隊贏下了超級盃─現在都被當成一組機率的集合,即使它是事後的機率。球賽現在成了機率遊戲。就像職業的記牌高手,具有現代思維的人想要盡可能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操作機率;當然,如果你想要操作機率,你得先知道機率長什麼樣子。因此有了新的統計數據、以及獲得新資料的嘗試,以及對「衡量一名球員所作的所有小事對球隊勝率的影響」的高度興趣。就這個探索的精神而言,這波在職業籃球裡新興的次文化,其實在本質上與棒球、美式足球或飛鏢比賽裡的次文化沒什麼不同。唯一的不同是,籃球恰好是那個最接近真實人生的運動。


當 Alexander,一位華爾街的投資人,於1993年買下火箭隊時,還沒有人體會到「籃球運動需要一套對數據紀錄方式的變革」的命題。那時,Daryl Morey 正就讀於西北大學,試著要在職業運動圈子裡找到一份工作,並且想著要申請商學院 MBA。他個子頗高,也打過高中籃球校隊,但除此之外,他全身散發著有點阿宅的書呆子氣。「很多深入研究新事物的人都想著要掩飾,但對我來說,我覺得這種掩飾是完全不必要的。」Morey 說道。三年級的時候,他偶然地接觸了棒球統計學創始人 Bill James 的作品─Bill James 可說是目前職業球壇中「錢球風潮」的始作俑者─從此立志將 James 的數據統計分析的原則帶入實作中。帶著這樣的志向,Morey 的求學生涯一路平順而傳統,最終他申請到了麻省理工學院史龍管理學院。在那裡,Morey選擇了該學院的創業家學程,但並不是因為他想創業,而是因為他以為他唯一能夠經營一支球隊的可能性是去買下一支球隊,而在買球隊之前得搞出一些可賺大錢的事業。「那是 1990 年代,那時候還沒有像 Theo 這樣的人」Morey 說,這裡他指的是波士頓紅襪隊的數據派總教頭 Theo Epstein。「Sandy Alderson非常先進,但是還沒什麼人知道」Alderson 是當時奧克蘭運動家隊的總教練,也閱讀了 Bill James 的作品,並且開啟了棒球界重視統計分析的新風潮。「所以,我就認為變有錢是唯一可以打進這個圈子的辦法。」Morey 說。除了可以用來買下一支職業球隊以外,他對金錢並不特別感興趣。


結果後來發現,他其實不需要大量財富也可以達成他原來的目標。自商學院畢業之後,他在波士頓一家名叫 Partenon 的顧問公司工作,然後在 2001 年試著幫助一組投資人買下紅襪隊。這組人馬最後沒有得標,但是另一批與這組人有重疊的投資團隊成功地買下了 Celtics,這批新東家雇用 Morey 來重整 Celtics 的經營狀況。除了要決定票價之外,Morey 也幫忙找到了一位新總管及一個以新方法評價籃球員表現的團隊,Celtics 的戰績也回升了。Leslie Alexander 聽到風聲,說當時只有 33 歳的 Morey 在「重新思考籃球運動」的這件事上領先所有人一步,所以 Alexander 就把 Morey 挖到了火箭隊。

 
當 Morey 來到火箭隊時,球隊相當大部分的薪資結構-NBA對薪資總額設有上限,並且對超限的球隊課以豪華稅-在未來好幾年,都花在兩個超級巨星上:Tracy McGrady 和姚明。Morey 得要找出不花錢,卻又提升火箭隊的方法。「我們付不起另一個超級巨星。」他說:「所以只好尋找我們認為被低估的非超級巨星。」他開始尋找能力高於薪資的球員。「那是 NBA裡面的稀有資源。」他說:「不是超級巨星,而是被低估的球員。」從 NBA 中階的球員中篩選,他列出一個15人的名單,曼菲斯灰熊隊的 Shane Battier 排在很前面。這連雇用 Morey 來重新思考籃球的人都很費解。「我知道的只有 Shane 的數據。」Alexander 說:「很明顯數據並不優秀。他得讓我買帳。對我來說很難理解。」


Alexander 並不孤單。要看出 Battier 沒做的事,要比看出他作的事要容易得多。他的傳統數據並不出色。他沒有得很多分,抓下很多籃板,蓋很多火鍋,抄很多球或是傳出很多助攻。更重要
的是,要看出他永遠作不到的事很容易:他的得分,多半是接獲傳球後立刻出手跳投。「那偷偷洩漏了球員不能提升自己進攻能力的跡象。」Morey 說:「因為你可以用一個球員就守住他。直到你要用不只一個球員去防守,你才真的創造出一個進攻情勢。Shane 不能創造任何進攻。他得要有空檔。」為了好玩,Morey 給我看稀有的幾個 Battier 在不完全有空檔時出手的情形。很大比例的時候,是他被一個比較矮的球員防守-所以 Battier 會背對單打他,使用左手的小勾射。「老實對你說,這大概是他唯一的進攻手段。」Morey 說:「但是瞧,看看他如何作假動
作。」Battier 的確作了好幾次假動作,當他要在防守者前面出手時。「他會這樣做,是因為他擔心被蓋火鍋。」Battier 的弱點事來自於心裡設限。或是像 Morey 的說法:「他不能運球,他很慢,而且不太能控制好身體。」


Battier 的比賽是個奇怪的組合,由很明顯的弱點和幾乎看不見的優點組。當他在場上時,他的隊友變的更好,常常是好的多,而他的對手變差了-常常是差的多。他也許不能搶下很多籃板,但是他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能提升隊友的籃板。他不常投籃,但是當他出手時,只會是最有效率的投籃。他也有種訣竅,把球送給站好位置準備投籃的隊友,而且他很少失誤。防守上,儘管他
的例行公事是防守 NBA 最好的得分機器,他使對方投籃命中率顯著地下降。在此同時,他某方面也提升了隊友的防守效率-也許,Morey 推測,藉由各種微妙的方法幫助他們。「我稱呼他『樂高』(Lego)。」Morey 說:「當他在場上時,所有的小東西開始安裝在一起。所有用腦袋,天賦本能以外能帶來勝利的東西,Shane 都比別人優秀。我打賭他在所有數據排名都是前百分之一。」


Morey 還有注意到其他事,但是拒絕與我們討論,因為對職業籃球來說,新的資訊非常有價值,而火箭隊認為他們有些新資訊。然而,他接下來說的話,對所有衡量場上什麼是對的事,都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任何籃球隊裡的五個人,都不僅僅只是他們五個人加起來的總和;火箭隊花了很大力氣,釐清球隊一些元素互動的結果。要作到這一點,他們需要一些以前的籃球無法提供的:有意義的數據。在籃球的歷史上,都是以容易取得的數據評量,而不是重要的數據-得分、籃板、助攻、抄截和火鍋-而這些數據扭曲了比賽的觀念。(「某個創造分數盒子的人。」Morey 說:「應該被槍斃。」)舉例來說,一個球員得了多少分,並不是他幫助球隊的真正指標。另一個例子:如果你要知道一個球員身為籃板手的價值,你需要知道的,不是他搶到了籃板沒有,而是當一個沒投進的球,進入這個球員的領空時,球隊有多大的可能性取得籃板。


籃球很獨特,在球隊的利益和個體的利益間有著緊張關係。球賽會持續引誘球員,作出不是為了團體利益的舉動。在棒球場上,球員很難犧牲球隊的利益來完成小我。棒球是種個體運動偽裝成團體運動:藉由作出對自己最好的動作,球員幾乎總是也完成了對球隊最有利的舉動。「在本壘板前沒辦法自私。」Morey 這樣解釋:「假使沒有先發九棒,我可以每一次都上場打擊,然後摧毀球隊的效率-這是個比喻。Ramirez 沒法使用任何手段來奪走Ortiz 的打席數。而我們在波士頓有個後衛,拒絕傳球給某一個傢伙。」在美式足球,教練對誰拿到球有絕大的控制權,自私只是自尋死路。舉例來說,最以自私出名的球員-達拉斯牛仔隊的Terrell Owens -還不如說他們只是在爭取觀眾注意力罷了。他們的罪惡通常出現在場下。


籃球時,問題最有可能發生在場上-球員面臨選擇,是極大化自己的個人利益,或是贏球。這些選擇相當複雜,有很大機會他沒完全理解自己已經作了決定。


在你不需要時,作出糟糕的投籃選擇是最明顯的例子。一個控衛可以自私地放棄一個空檔出手,來換取助攻。你每晚都可以看見這樣的例子,當球員快攻時有個上籃機會,但他卻放棄,往後傳給跟進的隊友。隊友通常會以震撼人心的灌籃收尾,但是得分的可能性卻下降了。「邊緣的助攻對控衛來說,比邊緣的得分更值錢。」Morey 說。蓋火鍋-看起來很棒,但是除非你接下來能鞏固球權,要不然你也沒幫上球隊多少。球員喜歡看到把球搧到觀眾席第五排的奇觀,但是對另一支球隊仍能拿回球權漠不關心。火箭隊42歲的替補中鋒 Dikembe Mutombo 以蓋火鍋出名。「他在蓋完火鍋後拿到球權的能力,總是聯盟裡最好的。」Morey 說,然後他開始舉例說明 Mutombo 的無私,直到他停下來大笑。「但是即使 Mutombo 也有自私的部分。他以搖手指建立名聲。『別想在我家!』而如果他沒有拿到球,」Morey 說:「他就不能搖手指。而他喜歡搖手指。」假使 Mutombo沒有把球停留在手上久一點來搖手指的話,他的球隊當然會變的更好。「我們得對他大喊:快點快攻,快點快攻-然後再來搖手指!」


當我問 Morey,他能不能想到任一種籃球數據,是對球員有利又不會使球隊付出代價的,他得努力想想。「進攻籃板。」他說,然後又推翻自己的說法:「但是即便它也會有反作用,如果你的工作是盡快回防。」結果是沒有一個籃球員繳出的數據,不能用自私的方法累積。「每當我們談到薪資誘因時,我們得要把這想得很清楚。」他說:「我們不想誘使一個球員去作傷害球隊的事。」-而對籃球來說,令人驚訝的是這有多容易發生。「他們都極大化自以為可以拿到薪水的原因。」他說。他笑著說:「現在對球員來說比較困難了,因為有很多球隊開始用不同的方式思考。他們得想想,到底為什麼要付錢給他們。」

 
看著 Battier 過去兩年半的球季,Morey 開始想著也許他找到了例外:他看過最異常無私的籃球員。或者是說,似乎領先所有分析家一步的球員,以所有難以捉摸、無法衡量的方式幫助球隊,而這很明顯會傷害自己的利益。「我們上一個教練把他拉進會議,告訴他要多投籃。」Morey 說:「我不確定這種事以前有沒有發生過。」去年當火箭隊出戰聖安東尼奧馬刺隊時,Battier 被指派去防守對方最危險的得分手,Manu Ginobili。Manu Ginobili總是從板凳出發,然而,這會使他的上場時間和先發的 Battier無法重疊。Battier 私下去找教練 Rick Adelman,告訴他把自己
放板凳,等到 Ginobili 上場時再把他換上場。「沒有人在 NBA會這樣做。」Morey 說:「沒有人會說,把我放在板凳,所以我才能隨時防守對方最好的得分手。」


火箭隊制服組注意一個很著名的數據,就是 +/-,這僅僅衡量了任何一個球員在場上時,對分數的影響。以它如此簡陋的算式中,+/- 很難完美:如果一個球員在場上和世界最好的四個球員一隊,而且只有跟這四個球員同時上場,他的 +/-會看起來很不錯,即便這跟他的表現沒什麼關聯。Morey 說他和他的員工可以調整這些潛在的誤差-不過他對如何調整─使得+/- 成為衡量球員場上表現的有用工具,顯得含糊其詞-。一個好球員也許是+3 -也就是說,當他在場上時,他的球隊平均比對手每場比賽多得三分。在超級明星控衛 Steve Nash 最好的球季,他的數據大約是+14.5。在進行那場與湖人的比賽時,Battier 是+10,這讓他跟 Dwight Howard 及 Kevin Garnett 擺在一起,後兩個可都是全明星球員。至於他的生涯數據是+6。「+6是很
了不起的。」Morey 說:「是每年41勝到60勝的差距。」他說了幾個上個球季是+6的球員:Vince Carter、Carmelo Anthony、Tracy McGrady。


當對湖人比賽開始時,Morey 坐到他的位子,走道邊,火箭隊板凳席後面第九排。在那個晚上,看起來不太有優勢。休士頓的超級巨星 McGrady 因傷缺陣(他在休息室裡看著電視),他們的最佳配角 Ron Artest 也受傷了(在板凳席穿著西裝加油)。湖人隊遇上的是一堆小牌球員。火箭隊場上球員中,唯一有張球鞋合約的是中鋒姚明-他在跳球時把球往後點,開始了這場比賽。Shan eBattier 開始他的比賽,抓下了球。


在火箭隊交易來 Battier 之前,制服組明顯研究過他的價值。他們知道所有關於他效率的細節,還有他降低對手效率的能力。舉例來說,他們知道被 Battier 防守的明星會突然失去手感。他們不知道的是為什麼。Morey 肯定 Battier 的影響力,但是他不知道他是如何達成的。兩百多場比賽之後,他成為這個主題上的世界一級專家-他每晚都一遍又一遍地研究。舉例來說,Battier 不會猶豫不決地搶籃板,而是確定地把球點給隊友。當防守比較不會搶籃板的球員,當球在空中時,Battier 會放棄自己原來守的人,去卡開對手最好的籃板手。「看看他。」一個火箭隊制服組在賽前告訴我:「當有人出手時,他會站在 Gasol 膝蓋邊。」(Gasol常常在湖人打中鋒)。防守時,Battier 好像準備好要極大化Bryant 出手的痛苦,卻不會在任何分數盒子出現任何紀錄。舉例來說,當 Bryant 把球從腰際舉起到下巴時,Battier 就已經開始阻擋他,而不是當球已經被 Bryant 舉得更高,準備開始出手動作時 Battier 才開始有反應。「當你看他打球時,」Morey 說:「你會看到他完全保持在防守球員前面,當他出手時嘗試阻礙他的視線。直到他來這裡之前,我們甚至不會注意到他。我希望我們能說我們早知道,但是我們沒有。」


人們常常說 Kobe Bryant 的球技沒有弱點,其實那不完全是真的。在比賽前,Battier 會收到特別給他的資訊包裹。「他是我們唯一會給他這個的球員。」Morey 說:「我們可以給他一大串資訊讓他篩選。大部分的球員像是高爾夫球選手。你不希望他們在揮桿時想太多。」這些資料把球場分成很多抽象的方格,並且計算 Bryant 在各個地方出手的機率,在不同的防守壓力下,跟其他球員的關係-他透過掩護後的得分、透過擋切、透過catch-and-shoot,諸如此類。Battier  從研讀這些他常被派去防守的超級明星資訊得到很多。舉例來說,數據顯示 Allen Iverson 在往右切時是 NBA 中最有效率的得分手;他往左切時卻會傷害自己的球隊。金州勇士隊前鋒 Stephen Jackson 是更奇特的例子。「SteveJackson,」Battier 說:「數據上來說往右切比較好,但是他愛死了往左切-甚至往左的機率比往右高出兩倍。」聖安東尼奧馬刺隊的 Manu Ginobili 是個數據上的怪胎:他的進攻完全沒有不均衡狀態-沒有一種進攻方式比別種好的多。他在運球後,接獲傳球後,往左切,往右切,甚至球場上任何位置都同樣有效率。


Bryant 不是這樣。他幾乎每個方面都比其他人好,但是球場上的某些地方,在那裡出手會讓他比較不可能幫助球隊。當他切入上籃時,往左和往右的機率一樣,但是當他往左時,比較沒有效率。當他接獲傳球時直接出手,比他運球後出手有效率。當他從中間切入時,和走底線一樣會致命,但是從其他地方切入,則沒這麼有效。Battier 說:「最糟糕的,是犯他的規。」不是因為 Bryant的罰球特別好,就像 Morey 解釋的:「犯規是防守最糟糕的結果。」火箭隊有種方式,可以分辨別隊看比賽的方式與他們不相同的地方,就是辨認出那些「極力避免犯規的」。從火箭隊數據上的觀點,理想的結果,是 Bryant 往左運球,在大約18呎遠跳投;強迫這種事發生夠多次,你就得滿足於這個夜晚了。「如果他出手40次得了40分,我可以坦然接受。」Battier 說:「我的工作不是防止他得分,而是讓他盡可能失去效率。」球場上並沒有那些小方格,告訴他Bryany在哪裡出手的機率有多少。


火箭隊堅持讓 Battier 防守 Bryant 的原因,是他有鼓勵 Kobe 去效率低的區塊的天賦。這樣做的結果是很驚人的:當 Battier防守時,Bryant不只對球隊的幫助比較少。當 Battier 防守 Bryant時,湖人隊的進攻甚至比 NBA 最佳球員熄火的夜晚還差。「湖人隊有 Kobe 時,進攻應該明顯較佳。」Morey 說:「但是如果 Battier 在守他,事情就不同了。」一個被 Morey 形容成「NBA邊緣等級的運動員」,不只防守最偉大-和最聰明-的進攻威脅之一。他使其損傷自己的球隊。


如果你對上面的事一無所悉,光從看比賽是猜不出這一些的。Bryant比 Battier 快,所以後者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滿場追著跑,就像是笑鬧默劇裡面的警察(Keystone Cops)。Bryant 出手得又早又頻繁,但是不管在哪出手都看起來很好。防守上,Battier 和隊友交談的時間遠比別人多,但是從觀眾席上,很難看出這一點。他發誓,這些幾乎都有原因的:當他決定要站在場上哪個位置,站成什麼角度,他都持續提醒自己一小時前那疊資料提供的資訊。「那些數據要不反駁我,要不就支持我的想法。」他說:「當我有問題時,我相信數據。數字不會騙人。」即便數據和他的直覺吻合,也會產生影響。「那是種微妙的差異。」Morey 說:「但是有巨大的言外之意。如果你對某件事有直覺反應,卻沒有證據支持,你也許只會多多少少把直覺付諸行動,因為對正確與否還是有點不確定。」


在知道機率後,Battier 能夠把潛在不確定的策略化為篤定。他可以致力投入,不管任何意外產生的結果。這在籃球來說是很重要的,因為就像所有的事,運氣都在其中參了一腳,而 Battier 不能讓這使他分心。在這場跟湖人隊比賽時,我們只看到一次,在有效率的策略和無效率下,純粹不受干擾的對比-反映了結果的差異。距離籃框十呎,Bryant 背對籃框拿到球;Battier 不斷推擠他,他向後跳投,一個十二呎遠的跳投打到籃框前緣沒進。幾分鐘之後,當 Battier 下場坐進板凳席時,他的隊友 Brent Barry 發現自己成了對照組。Bryant 靠著 Barry,投進一個六呎遠的跳投,並且吸引了犯規。但是這是個例外,一般來說你得不到這樣完美的對比。當 Bryant 被迫從六呎遠移到十二呎遠跳投時,或是當 Battier 用手遮住他眼睛時,你看不見優勢明顯地從湖人轉移到火箭隊身上。你看到的只有計分板上的數字,當上半場快結束時,比賽以54-54打平,Bryant 得了16分是全場最高。


但是他需要20個進攻機會(possession)。而且他開始對裁判發牢騷。Bryant 是 NBA 史上最會說這些的球員之一。一個大聯盟球員有次給我看段慢動作鏡頭,那是洋基隊三壘手 Alex Rodriguez站在打擊區的畫面。棒球規則並沒有嚴格禁止回頭瞄捕手蹲的位置,但是這違反了不成文規定。一個這樣作的打者,可能會發現投手的下一球朝著眼睛飛來。棒球界裡最好的打者 A-Rod 卻是這技巧的大師,他可以不用移動頭部,只是眼睛動,在正確的時間。就好像一個億萬富翁發現一些小技倆拿到退稅。何必呢?我思考著,然後發現:這就是讓 A-Rod 和普通明星不同的本性。Kobe Bryant 有相同的本性。今晚 Bryant 抱怨 Battier 抓著他的球衣,或是在沒人看的時候推他。Battier 犯了違背人道的罪。在上半場結束前,Battier 把裁判拉到一邊說:「你跟我都知道 Kobe 每次都會這樣。我對他光明正大。不要上了他的當。」幾分鐘後,在一次沒造成犯規後,Bryant 用力把球丟出去,對著裁判大喊,結果被吹了一個技術犯規。


在那之後,上半場結束,但是在此之前,Battier 忍不住作了些微籃球裡的自私行為。火箭隊制服組在 Battier 博愛的球技裡挑到了一點小缺點:在任一節結束前的幾秒鐘,如果 Battier 在球場另外一邊拿到球,他會拒絕朝著籃框遠擲過去,那是種未必會發生,但卻不是不可能的得分意圖。他不會老實地丟出去,在槍響後的百萬分之一秒。Daryl Morey 只能想到一種解釋:一次沒進會降低 Battier 的投籃命中率。「我告訴他我們不會把這算進命中率。」Morey說:「但是 Shane 很聰明,他知道下一支球隊未必聰明到會把這剔除掉。」


今晚,上半場結束前球落到 Battier 手裡。他慢慢的剛好等到槍響,把球丟出去然後衝進休息室-一球都沒有出手。


在1996年,籃球時報(The Basketball Times)一個年輕的作家Dan Wetzel 想到個點子,想要貼近一個高中籃球明星的生活,緊密觀察籃球大學名校招募新人的情形。他選了 Shane Battier,花了五個月跟著他,但是懷疑日漸增高。「我採訪高中籃球已經八年了,和不計其數的孩子談過-全國每一個高中籃球明星。」Wetzel 說:「大眾有個錯誤印象,認為他們都是壞孩子。但是他們不是。他們很多人都是乖孩子,有些人非常非常光明。Kobe 非常聰明。LeBron非常聰明。但是從來沒有一個像是 Shane Battier 。」


Wetzel 看著這孩子,被漫天飛來的招募掩蓋,掌握一種無原則的過程。Battier 把選擇縮減到六間大學-Kentucky、Kansas、NorthCarolina、Duke、Michigan and、Michigan State-然後相當有禮貌地拒絕了其他邀約。然後他決定要把這些學校可能對他的課業造成干擾的程度降到最低;他的 GPA 是3.96,可能會是 Detroit Country Day School 的最佳五育兼備學生。他給每個教練一週15分鐘的時間可以打電話給他。這些人剛好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籃球教練,也是最不肯懈怠的招募人員,但是 Battier 不給例外。當 Kentucky 教練Rick Pitino,他剛贏了一座全國冠軍,嘗試在被指定時間之外打電話時,Battier 就把 Kentucky 從名單上移除。「什麼樣的17歲小孩有膽量這樣作?」Wetzel問。「只是因為他沒在指定時間裡打電話,就把 Rick Pitino劃掉?」Wetzel 自問自答:「這可不是說:『這是個很有趣的17歲孩子。』這是:『這不是真的吧。』」


即便只是青少年,Battier 很聰明,就如同他的紀律。他一想好自己要去哪裡就讀,就立刻打電話給紐約州 Peekskill 一個大前鋒,叫作 Elton Brand-說服他加入 Duke。(Brand 現在替費城七六人隊打球)「我以為他會是第一個黑人總統。」Wetzel說:「他是 Barack Obama 之前的 Barack Obama。」

 
去年七月,當我們坐在 Detroit Country Day School 的圖書館,看著,或者說嘗試要看,他去年三月對 Kobe Bryant 的表現時,Battier 比較開心於和我們討論 Obama,兩本有關他的書他都有看。(「第一本比第二本好的多。」他說。)他說他討厭看自己打球,然後藉由拒絕看他自己打球證明這件事。我每次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看看電視畫面裡動作的嘗試,都遇到了一些分心。


我指出他的腳步;他指出觀眾席裡一個穿著 Battier 球衣的年輕女性。(「你沒有看過太多年輕美女穿著 Battier 球衣。」他說:「通常是12歲以下,或是60歲以上。這是我的人口統計學。」)我注意到他把手放在要跳投的 Bryant 眼前;他卻提到這所古老中學的圖書館。(「以前每天上課前我都會來。」)我很確定,他把我對這場比賽的過度興趣,看成是缺乏想像力的證明。「我已經作了同樣的事七年了。」他說:「而這是每個人唯一想談論的比賽。就好像,喔,你可以防守?」越來越清楚,他對看自己打球沒有特別有興趣的一個理由,除了枯燥無味,是因為他比賽
時如此不自然。無法藉由比賽來適當衡量他的表現,他學著依賴自己。就某方面來說,他已經看過這些影片了。當我終於強迫他來看時,Bryant 正把球從腰際舉到下巴邊,而他把球從 Bryant 手中拍掉。「如果我是聯盟總裁,那應該計作一次火鍋。」Battier 說:「但是它什麼都不是。他們不會把它計成火鍋。我每個球季大概會來個30次。」


我開始認識一些數據不突出的職業運動員,了解了兩件事。第一,只有你在他們被訓練好要回答問題的場地以外,他們才會告訴你有意義的事。舉例來說,在一個籃球員的休息室裡問他是毫無意義的。因為第一,他什麼都沒穿;第二,他周圍盡是他已經學會不要相信的人─他的隊友。第二件事,他們童年時一些似乎瑣碎的事,可能對他們的生涯有了重大影響。一個強打者可能立命於一個揮棒,那是他在七歲時就已臻於完美的;一個四分衛可能在傳球動作中有點蹣跚,那是因為他在模仿他的父親。在這裡,在 Detroit Country Day School圖書館,距離體育館幾碼外,Battier 回到他成為籃球員的地方。而他對四個月前自己和 Kobe Bryant 之間的事,興趣比他12歲時發生的事,低上許多。


當他在七年級時加入 Detroit Country Day,他已經6呎4吋高了,一年之後,他長到6呎7吋。「長高是我習慣的事。」他說:「我是那種他們總是會這樣說的孩子:『看看他的出生證明。』」他也是學校裡唯一有個黑人父親和白人母親的孩子。更奇妙的,學校裡剛畢業了一個有名的黑人籃球明星─Chris Webber。Webber 贏得三次州冠軍,當選全國年度高中球員。「Chris 是個成熟的小孩。」他的高中籃球教練 Kurt Keener 說。「每個人都想要 Shane 成為下一個 Chris Webber,但是 Shane 不是這樣的。」Battier 從來沒有聽過 Webber,也不知道為什麼老令人不快地被拿來跟 Webber比較,當他加入 Amateur Athletic Union 巡迴賽,和貧民窟的黑人孩子打球時。「我不停地聽見『他太軟了。』或者『他不是個運動員。』」他的高中教練知道這個問題,因為他從很白的高中球賽,轉到很黑的A.A.U.巡迴賽。「我記得嘗試在他的球技裡加入一些東西。」Keener說:「但是就好像教一個古典舞者跳嘻哈。我的結論是他沒有這樣的自我。」


Battier 是半黑半白,但是在籃球上,他似乎又黑又白。大概一個小圖書館的博士論文想要找出其中原因。舉例來說,很多球員在白人籃球作來證明自己的動作-製造進攻犯規,飛撲去搶球-在木質地板上比貧民窟的瀝青球場上容易作到,這其中只是巧合嗎?當球隊是某個更大組織的一部分時,是不是更容易「為球隊打球」?某方面,Battier 在A.A.U.巡迴賽裡遇到的貧民窟孩子,把他當成打白人籃球的都市小孩,而他在正規賽季遇到的都市孩子,把他當成來自另外星球的人。「在 Martin Luther King 日,所有同學都會看著我,好像我應該要知道他是誰,還有他為什麼重要。」Battier 說:「當我們要拍正式學校照片時,每個孩子都有一把梳子。我是唯一拿到一個pick的。」他感覺尷尬及害羞,或是像他所說的:「我不太會表達。但是我才八年級耶!我只是試著調適!」所以他只好在一個把他當成白人的黑人世界,和一個把他當成黑人的白人世界裡穿梭。「從此之後,我所作的每件事都因為我經歷這些。」他說:「我所作的,就是把自己和別人隔離開來。而且我有點沉迷在球賽裡。」


沉迷在比賽裡,意謂著適應比賽,意謂讓他自己在比賽裡很難被看見。高中時他幾乎總是場上最好的球員,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擁抱明星角色。「他有著順從的傾向。」Keener 說:「他有種不可思議的能力,讓周遭的人更好。但是我得告訴他要更獨斷。他高一時我們輸了一場球,因為他順從於學長。」即使當他確定是最好的球員,可以任意出手時,他都對在更大組織裡的角色更有興趣。但是看到他沒有自我意識,或是企圖心,或者甚至對被注視的渴望,是個錯誤。當 Battier 說完他人生中不快樂片段的故事後,他說:「Chris Webber 贏了三次州冠軍,籃球先生獎和 Naismith 獎。我贏過三次州冠軍,籃球先生獎和 Naismith 獎。所有他們說我做不到的事,那時我才九年級。」


「他們是誰?」我問。


「幾乎每個人。」他說


「白人嗎?」


「不。」他說:「街上的人。」


當第三節開始時,Battier 出現在頭頂上的大螢幕,他在裡面激勵著球迷。整場比賽,他在上面出現的時間比其他球員更多:替潔白牙齒的配方打廣告,讚美當地珠寶商,公共服務的公告,告訴球迷製造噪音。當我對火箭隊員工提到這件事,Battier 似乎在大螢幕上出現的頻率,遠遠超過他該有的份量時,他說:「說不定因為只有他肯作這些事。」


我整個下半場跟 Sam Hinkie 在一起,他是籃球營運副總裁,也是火箭隊制服組的籃球分析領導人。這場比賽兩邊互有領先。Bryant持續失手的球比投進的多。兩隊都沒有真正取得領先。比這場球賽更了不起的是Hinkie的反應-很明顯的,當他明顯想要火箭隊贏球,但是他也對場上不同的事件作出反應,比典型的火箭隊(或NBA)球迷更多。


「我關心的是什麼事應該要發生,遠勝於什麼事真正發生。」Hinkie說,他是 Stanford 的MBA。他解釋說,一般的NBA比賽,被兩邊得分總合的一個小比率所決定。一支球隊平均一場比賽得100分,但是三場NBA比賽中的兩場,最後差距不到6分-只是兩或三次進攻機會(possession)。在他心裡,這樣的影響是顯著提升每個發生的小細節的重要性。湖人隊的 Trevor Ariza,三分球命中率是29%,剛投進了一顆瘋狂的三分球,當觀眾開始鼓譟時,Hinkie 簡直要發瘋了。「Ariza 投進那球,那球令人非常的痛苦。」他說:「因為那是個幾乎隨機發生的事件。而且那是三分的差距。」當 Bryant 切入,而並沒有被迫跳投,他說:「那是八分之三分,這些東西都可以累積的。」


在這種或然率的精神裡,我們從 Hinkie 的角度看 Battier 和 Bryant的戰鬥,事情極端地順利:「對大部分球員來說,Shane 可以把他們從好的區塊逼到壞的區塊,但是對 Kobe,你只是在自尋死路。就好像,你想要用什麼方法死?」只是火箭隊並沒有要死。Battier 又一次把Bryant 逼到較為沒效率的死亡區域。即使他還是能把球投進,也是從火箭隊制服組不介意看到他投進的地方。「那就是你能作的。」Hinkie說,在 Bryant 又投進一顆18呎遠的跳投後。「讓他到沒有效率的地方,然後挑戰他。」忽然間比賽成為97比95,湖人隊領先,剩下三分鐘多一點,有人叫了暫停。「我們到了。」Hinkie 開心地說:「從此以後發生的,都是隨機事件。」

 
NBA 戰績最好的球隊,和姚明及一堆未受重視的球員不相上下。過了一會,我抬頭看計分板:


Bryant: 30
Battier : 0


Hinkie 跟隨著我視線,露出微笑:「我知道那看起來不怎麼好。」他說,說的是球員的個別得分。但是假使沒有 Battier,他繼續說:「我們會落後12分。不管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一個我們的教練會說:『如果我們還能讓 Battier 更盡點力就好了。』」


數據規則有一項是,當球隊領先的分數多過比賽剩餘的時間時,大約有八成的獲勝機率。如果你的球隊打到第四節過一半,還輸超過六分,而你要趕著躲過塞車,你可以想到你錯過這場勝利的機率,約略低於二成;另一方面說來,如果你真的錯過了勝利,那會是一場極不可能,所以更為激動的勝利。今晚兩隊都沒有領先足夠的分數,讓球迷,甚至是火箭隊管理階層計算他們的信心指數-但是剩下2分27秒,湖人隊以四分領先:99比95。然後他們拿到球權。球傳給 Bryant,Battier 把他趕向左邊-碰到姚明。


Bryant 運了運球,盡最好可能地出手,從 Battier 的觀點:遠距離兩分跳投,運球之後,在向左移動時。他失手了,火箭隊反攻,Rafer Alston 切入拋投:99比97,剩下1分13秒。湖人隊又沒投進。Alston抓下籃板喊了暫停,剩下59秒。


火箭隊的計畫馬上出錯,剛發完球,就在快到火箭隊的Carl Landry手中前,就被湖人隊拍掉。球飛出去,兩邊球員亂飛。


55 . . . 54 . . . 53 . . .


在球場混亂的另一邊,Battier  沒有移動。當他看到球有可能要被隊友拿到時-但是在要被拿到之前-他狂奔到角落。


50 . . . 49 . . . 48 . . .


角落的三分球,是 NBA 裡最有效率的出手。火箭隊有一個方式,可以分辨對手是不是用類似的方式分析籃球,就是他們對角落三分球的態度:聰明的球隊投很多這種球,努力避免對手投這種球。然而,在籃球裡,你只能計畫這麼多,尤其是現在這個像是街頭籃球的時刻。當這發生時,休士頓的 Rafer Alston 是街頭籃球的傳奇人物-以 Skip 2 My Lou 為名,以他在哈林區洛克公園的一個精采動作取名。「Shane 不會在街頭籃球生存,因為在街頭沒有人想要看他的比賽。」Alston 稍早這樣告訴我:「你最好給我們一些可以鬼吼鬼叫的東西。沒有人在乎製造對手進攻犯規。」


火箭隊的進攻陣勢大亂,Alston 不在通常會站的位置,還在半場附近,過來接應。湖人隊的防守一樣大亂;沒有人在他們應該在的位置。唯一一個球員剛好在他應該在的地方-空檔大開,站在場上最有效率的地方準備投籃-是 Shane Battier 。當 Daryl Morey 說到籃球智商,一個說法脫口而出:「知道要站在哪裡的智商」。站在籃球場上的位置,像是 Battier 這樣,需要有知道要站在哪裡的智商。砰:Alston長傳給Battier 。砰:Battier三分出手,沒有罪惡感。空心入網。


火箭隊100,湖人隊99。


43 . . . 42 . . . 41 . . .


在這個時刻,火箭隊制服組稍後會計算出,球隊贏球的機率從19.2%提升到 72.6%。有一天,某個聰明人會研究贏球可能性和噪音程度的關聯性,但是現在所有球迷只是狂吼:這的確聽起來像是豐田中心史上最多的觀眾。Bryant 在半場拿到球,閒閒地運球,尋找空檔。這是他的時刻,偉大球員的生存時刻,當每個人都知道他要投籃,但是他還是要出手。在球場的另一端,重要的不是出手的是誰,而是出手本身。現在出手不算什麼,誰投的籃代表一切。


33 . . . 32 . . . 31 . . .


Bryant-今晚投31中12-發動並且往右切,他的強項,進入中間。Battier 阻止他。Bryant 把球傳回給 Derek Fisher,離開射程。


30 . . . 29 . . .


就像其他每個在場的人,Battier 認為比賽還在 Bryant 手中。如果他把球傳出去,只是因為他還會拿回來。Bryant 跑出來。現在他在三分線後大約四呎,或者距離籃框30呎。


28 . . .


Bryant接到球,距離籃框27.4呎,火箭隊制服組稍晚會算出距離,然後他起跳了。在那瞬間他對籃框的視線被 Battier 擋住。這不是第一次了。自從2002年到2003年球季,Bryant 在比數拉鋸的比賽尾聲,投過51次距離超過26.75呎的三分球。他有86.3%的機率失手。一年多一點以前,湖人隊輸給克里夫蘭騎士隊,在 Bryant 錯過一次28.4呎遠的三分球後。三天後,湖人隊會輸給奧蘭多魔術隊,在Bryant錯過一次27.5呎遠的三分球追平比數後。那是 Battier 可以承受的出手,即便最後他投進了。


Battier 往後看,看到球穿過籃網彈到地上。在那個短暫瞬間,他處在一個超脫一切的圖片中,比較不像是車禍的一方,而是一個好奇的路人。然後他笑了出來。一切過程就像他希望的。只是結果他從來不能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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